在讀一些老師的文章時,我常常讀不懂一些句子,比如下面一段文字——
語文的主體是廣泛的,復雜的,無窮的。這是指它作為知識本身不僅包涵著基礎的認知符號系統(tǒng)及其內部規(guī)律,同時包涵著與之對位的人的情感狀態(tài)、價值判斷、過程描述等主體的共時性體驗。因而,人們在教授和學習它時,不可能像對其他學科那樣系統(tǒng),有層次,有梯度地進行線性方式的知識傳授和接受,而是要更大可能地構建學習主體能夠深入、持續(xù)的語文學習的內在體驗。在今天,尤其重要地凸現(xiàn)在現(xiàn)代教學中。
這是一篇題為《語文課程的本質:構建讀寫及審美的經驗》論文中的一段話,作為語文教師,我坦承我沒讀懂。而且,我后來把這段話給幾位語文特級教師看,他們也說“讀不懂”。
同樣是談語文教育,我們再讀一段話——
教師教任何功課(不限于語文),“講”都是為了達到用不著“講”,換個說法,“教”都是為了達到用不著“教”。怎么叫用不著“講”用不著“教”?學生入了門,上了路了,他們能在繁復的事物之間自己探索,獨立實踐,解決問題了,豈不是就用不著給“講”給“教”了?這是多么好的境界??!
這下我想所有人都讀懂了。這是語文教育大師葉圣陶的話。
為什么會這樣?
我想,可能因為前面那位老師寫的觀點并不是自己的,是別人的;他腦子里想的是一定要有“學術性”,要有“高度”,懷著一種神圣感,寫出的文字自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葉圣陶先生在談語文教學主張時,說的是自己的心里話,他沒有想什么“學術”“深度”“原則”,只是想如何把自己的想法平白樸素地說出來,讓大家理解并實踐。
現(xiàn)在不少老師一想到寫文章,便有一種“做”文章的莊嚴感。怎么“做”呢?往往一開頭就是“根據現(xiàn)代心理學研究……”,然后就是一大堆讓人頭疼的心理學名詞術語,還有這個“性”那個“原則”,讓人云里霧里。如此“引經據典”,卻沒有自己樸實的東西。
我想到了曾讀過沙葉新的一篇諷刺小說《飽學之士》,主人公總喜歡說別人不懂的話。比如在書店,他看到有的書沒放好,不便于讀者查找,便說:“淺表層次信息載體積淀于框架深層之書的群落耗散無序之網絡淡化視象之走向致使文化消費呈現(xiàn)危機氛圍。”又如,第一次相親,他一邊向女方伸出手去,一邊說:“一個角色期待使用非語言的重聲姿態(tài)符號期待與另一角色系統(tǒng)的溝通與反饋?!彼X得自己說的話越讓人聽不懂,自己就越顯得有文化——“飽學之士”嘛 !
小說無疑是夸張的,但其實我也曾經犯過這樣的錯誤。年輕時寫文章我也喜歡玩弄點“耗散結構與教育”之類的時髦,有時還總想寫點生僻的詞,比如,明明可以用“演變”,卻非要寫成“嬗變”,因為估計“嬗變”這個詞好多人可能讀都不會讀,這樣不就顯出我的“高深”了嗎?這就是典型的“裝”!不過,漸漸我感覺自己裝不下去了,因為肚子里類似“耗散結構”“嬗變”的學術詞兒實在存貨有限。干脆就不裝了,老老實實寫自己讀得懂的話。
“誰愛兒童的嘰嘰喳喳聲,誰就愿意從事教育工作;而誰愛兒童的嘰嘰喳喳聲已經愛得入迷,誰就能獲得自己職業(yè)的幸福?!?
阿莫納什維利這話所蘊含的理念多么深刻,而他的表達又是多么樸素與感人!我們就應該學習這種文風。
1997年寫《愛心與教育》談到“素質教育”時,曾經想過要用點什么術語來“深刻”闡釋一下,但想了想,還是樸素地說說我的理解吧!于是,我的“素質教育觀”從我心里流淌了出來——
一個真誠的教育者同時必定又是一位真誠的人道主義者。
素質教育,首先是充滿感情的教育。
一個受孩子衷心愛戴的老師,一定是一位最富有人情味的人。
只有童心能夠喚醒愛心,只有愛心能夠滋潤童心。
離開了情感,一切教育都無從談起。
后來這幾句話引起很多讀者共鳴,甚至還被寫在許多學校的墻上。
這樣淺顯但未必淺薄的話,其實很多一線老師都能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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